中國工程院院士束懷瑞在接受采訪時說：“這在育種資源上是一個很大的突破，紅肉蘋果在國際上也很少，里面含的花青苷和維生素C都不如咱們這個品種。”

苦心人，天不負。陳學森終于圓了給蘋果裝上“中國芯”的夢。

“象牙塔”里的“老農民”

“象牙塔里的老農民”，是同事和果農們對陳學森的戲稱。

一邊當農民、一邊搞科研，這是陳學森日常生活的真實寫照。為了繁育出優良種子，陳學森吃過不少苦，而這背后是他始終堅守的初心。

餓過，才渴望溫飽；拼過，才更看重收獲。1958年，陳學森出生在山東省臨沭縣一個偏僻的小村子里。他上初中時，生產隊收過地瓜后，各家各戶可以拿著工具再去地里撿或挖落下的地瓜。有一次，陳學森堅持要去上學，不愿去地里撿地瓜，被父親拿著棍子打了一頓，棍子都打斷了。“多撿一些地瓜，一家人就能少挨點餓。”現在回想起這件事，陳學森仍然眼中帶淚，他還記得當年自己哭、父親也哭的樣子。

親身經歷了貧苦的歲月，親眼目睹了落后的耕作模式后，陳學森一心想用文化來改變這一切，改變鄉親們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艱辛。高考恢復后，1978年，陳學森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山東農學院（山東農業大學的前身，以下簡稱“農學院”）。從踏入農學院的那天起，陳學森就下定決心要學好專業，讓鄉親們的日子好起來。從農學院畢業后，他留校工作，并在36歲那年開始攻讀華中農業大學的博士。博士畢業后，因為科研經費緊張，他便拿著剛發到手的工資跑到離學校30公里遠的泰安郊區的祝陽鎮橫嶺村，和果農們商量建設果樹育種大棚，栽種雜交果種苗。

“那個小工棚很簡陋，有一次暴雨來了，大風把整個棚子都掀翻了。當時做實驗用的杏落了一地，有些實驗不能再做了。他急得蹲在那里直掉眼淚。”陳學森的妻子張艷敏回憶說，“那會兒真是困難重重、舉步維艱，好在學森堅持下來了。”

細心的人會發現，陳學森走路時，總是一個肩膀高一個肩膀低，這是長期挑扁擔留下的“后遺癥”。高中畢業后，他跟著生產隊挑水，種地瓜苗。后來工作了，他做實驗，也是一樣干農活兒，一擔又一擔地挑水、挑肥。他經常住在橫嶺村，照顧自己的樹苗，也義務幫助當地果農管理果園，修剪、嫁接、施肥、澆水……?

2007年，在做紅肉蘋果育種工作時，考慮到實生苗達到一定高度和節位才能開花結果，陳學森便用發酵好的大糞水澆灌小苗，以縮短這些樹苗的童期。基地里沒有工人，他自己一擔又一擔地把大糞挑進去。

“他一上午就能挑60擔！”負責管理泰安橫嶺果樹育種基地的郭志忠心疼地說，“我沒見過像他這樣的‘傻’教授，不知道內情的人都把他當成老農民。”

春去秋來，癡心不改。從陳學森大學畢業留校任教，至今已有41年了。果品研發周期長，一個新品種的研發往往需要十幾年，對此，陳學森深有體會：做育種工作，就要坐得了“冷板凳”，耐得住寂寞，咬定目標不放松，才能收獲累累碩果。

百姓眼里的“為民教授”

對于土地和農民，陳學森寄托了最深沉的感情。許多認識陳學森的百姓經常稱他為“平民教授”“為民教授”。在他們的眼里，陳學森沒有一點兒大學教授的架子，經常跟大家一起干活，與果農們打成一片。

我國梨栽培面積和產量均居世界之首，但受果肉有渣、梨核過大、不耐儲運等因素制約，很多梨都賣不上價，豐產不豐收，梨賤傷農的事時有發生，嚴重影響了我國梨產業的高效發展。

“一定要為梨農兄弟們做點實事！”面對農民兄弟的嘆息，陳學森帶領團隊義無反顧地投入新品梨的研發中。

他們北上南下，采集了萊陽梨、碭山梨的花粉，與含有新疆庫爾勒香梨血緣的新梨7號雜交，獲得了470株寶貴的實生苗，并將這些苗子種植到泰安橫嶺果樹育種基地。

“有一棵梨樹，麻雀天天‘摁著’果子吃。我摘了一個品嘗，沒有渣，很甜，梨是在10月上旬成熟的，比普通梨晚熟2個月。”2007年11月初，郭志忠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新發現告訴了陳學森。陳學森聽后異常興奮：“這個株系可能就是我們要選的品種。”他馬不停蹄地采了9個單株枝條，并將它們帶到冠縣果樹育種基地嫁接繁殖，開展區域栽培試驗。歷盡千辛萬苦，幾經風雨坎坷，好吃、沒渣、香甜的新品種梨在育種基地脫穎而出。這個品種被陳學森團隊定名為“山農酥”梨。

陳學森很在意他的指甲，尤其是左手大拇指，他經常修修剪剪，使指甲保持一個“穩定”長度。“我到老都會保持這個長度的。”陳學森說。為什么呢？因為這是他的“去雄器”。他革新了一個用左手大拇指指甲給果樹去除雄蕊的辦法，比傳統辦法快了20倍。

憑著這種從小處著眼的創新，40多年來，陳學森帶領團隊研發選育出“龍富”“山農酥”等20余個蘋果、梨新品種，并摸索出了配套栽培技術。

把科研成果化作豐收碩果

行業內的人都知道，培育出一個蘋果或梨的新品種至少要花費10余年的時間。陳學森明白知識產權保護的重要性，但面對果農和企業的需求，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把新品種、新技術全部免費送給農民。

“我們的成果都免費送給果農用了，沒有轉讓一個，我想盡快地在生產上推廣，讓老百姓見到效益。”陳學森說。如今，陳學森團隊的新品種、新技術在山東、陜西等地已累計推廣800余萬畝，新增經濟效益100余億元，在田間地頭結出了累累碩果。

免費送好品種、好技術，農民就能自動獲得收益嗎？陳學森最放心不下的是果農學不好新技術、管不好果園。為了教會果農，他經常去種植基地手把手地教果農修剪、刻芽及精準澆水、施肥。每年陳學森都到山東、河南、甘肅等地義務培訓果農上千人。在給果農講課時，他用農民的視角、農民的語言為農民講課，把高大上的先進技術講成接地氣的大眾藝術，讓農民聽得懂、記得住、用得上。

把論文寫在大地上，把成果掛在枝頭上。陳學森用科技為鄉村振興持續注入新動能，在廣袤大地上踐行著服務“三農”的初心。

“40多年的拼搏奮斗，我們只為把水果盤子牢牢端在中國人自己手中。”陳學森動情地說，“農業科研必須接地氣，必須解決產業中的問題，幫助老百姓致富，如果不堅持這一點，我覺得農業科研專家就對不起‘專家’這個稱號。”

作為一名教授，陳學森看重的另一片“果樹”，是他的學生。從教以來，陳學森手把手地指導研究生近百名，培養的本科生更是不計其數。直到現在，陳學森還堅持為本科生和研究生講授園藝植物育種學等課程。上課時，他每堂課都會設計兩三個小問題，以“抖包袱”的形式講給學生，讓學生主動深入思考，逐漸提高創新思維能力。

他還經常帶領學生到泰安、濟南、聊城等地的果樹育種科研基地及科研成果推廣示范基地，現場講解果樹產業發展瓶頸問題，并把團隊成員摸索出來的“三芽二度一單軸”“果園生草”等配套技術原理、操作方法教給學生，讓學生學會果樹栽培管理的最新技術。

對學生來說，陳學森亦師亦友，不僅在研究中和他們并肩作戰，還教他們如何做人做事。“陳老師編著教材時，每天凌晨4時就到辦公室改稿，辦公室晚上十一二點還亮著燈。陳老師60多歲了還這么拼，我們年輕人就更不能懈怠了。”學生王楠對陳學森極為佩服。

又是初夏時節，陳學森的果園基地里生機勃勃，豐收的希望將從這里出發，化作秋天人們盤中的美味水果。

（記者 楊麗寧 通訊員 郭翠華 審核 王天姿）